监测仪导线、输液管缠绕在史俊杰的手臂上,他努力仰头坐起身子,盯着来看望他的江宁法院政治部主任梅海洋,眼神坚定:“我请求组织暂时保留我的员额法官身份,重新穿上法袍是我战胜病痛的唯一动力。”
这是老史抗癌的第9个月。这位病痛缠身数十年却不舍审判一线岁四级高级法官,还渴望着重回审判台的那一天。
庄严的审判台上,史俊杰用手臂撑住桌沿和法椅,挪了挪腿,再缓缓斜靠在右侧把手上。这场房屋买卖案的庭审已经持续三四个小时,他后背疼痛加剧,不得不给僵硬的身体换个姿势。这是此前,史俊杰在审办一起案件时的一幕。
这小小的举动,被原告当事人孙女士注意到了。庭后,她向有关部门投诉:法官在庭审中坐姿不规范,对案件态度敷衍。然而,等到领取判决书时,孙女士的态度“180度大转弯”,不仅主动撤销投诉还送来了锦旗。这是怎么回事?
“史法官患有强直性脊柱炎,不能久站久坐,脖子也没法正常转动……”原来,是该案书记员找到孙女士说明了原委。
这病已经伴随史俊杰26年,导致他包括脖子在内的上半身无法转动,常人随手就能穿件衣服,而他每天需要花费至少15分钟。开庭时,史俊杰只能僵直倚靠在法椅上。
一名当事人得知史俊杰身体状况后,拒绝调解并提出要更换法官,但庭审结束却主动找到史俊杰道歉。
面对一次次的误解,史俊杰很坦然:“你放心!我身体的僵硬影响不了我对法律的运用,更不会影响我对案件的公正裁决。”
翻开江宁法院近20年的案例,首例“阳光权”纠纷案、首例医疗事故纠纷案、首例在校大学生健康权纠纷案、首例大巴停车造成乘客死亡案、首例第三方院墙倒塌物业公司承担违约责任赔偿案……都由史俊杰经手办理。20多年来,他辗转汤山法庭、开发区法庭、民一庭、房地产庭,年均审结200余件案件。法院多次提出要给他“减负”、调离审判岗位,他一次次摸着法袍摇头。
“越是复杂不好办的案子,老史越要带头冲锋,从来不提治疗的痛苦,开口就是工作、案子。”江宁法院党组书记、院长李传松叹了口气。
2022年起,江宁法院新收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数量增长,长期未结案件积压严重。为加快办案进度,史俊杰所在的房地产庭将工程案件鉴定放到特邀调解阶段。
“所有的诉前鉴定我来操作!老同志就要多分担一点。”庭长李青清楚地记得,当时史俊杰手头压着近百件案子,却笑呵呵地主动揽下了这“烫手山芋”。
李青告诉记者,大半年时间里,史俊杰一个人撑起了全庭的诉前鉴定操作事务,其负责的鉴定“零差错”,且在鉴定过程中成功调解了一批案件,2023年全庭首次实现超一年未结案件清零。
2024年6月,史俊杰拿到确诊肠癌的体验报告前一天,还在和徒弟讨论第二天的开庭工作。
面对师傅的“告假”,房地产庭法官助理谢雨没有慌,她对照跟案时记录的批注笔记,学习师傅做起庭前准备工作。在谢雨的心目中,师傅虽然病痛缠身,精气神却很足,除了伏案写文书、研究案卷,每天保持着看书的习惯;遇到模棱两可的法律问题,要找到专家问清楚;开庭前会反复和双方当事人沟通,核对双方提交的证据,庭后长长十几页的判决书,也都是他亲手写。
一路走来,史俊杰带出了不少“徒弟”,有的已成长为业务骨干。刚进法院的新人收到疑难案件也爱找他。
几个年轻法官告诉记者,老史就是院里“行走的司法教科书”。民一庭法官助理张宇琪曾跟着史俊杰办理一起父子房产继承案,创造性地适用居住权制度,既保障原告的法定继承权,又守住了被告人养老底线。
如今,史俊杰躺在医院与病魔搏斗,他办公室的灯光却依然亮到很晚,“老史精神”正点亮新一代法官的法治理想。